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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七十七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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紅蓼有了心愛的家, 可惜不能在這裏多住上一段時間,因為雲步虛沒打算放過謝沾衣。

謝沾衣都欺上道聖宮了,他那個性格不可能只是擊退冥鬼潮就算。

冥鬼潮折損超過半數的時候, 是乘勝追擊殺了謝沾衣,奪取他體內血脈的最好時機。

只道聖宮終究也元氣大傷, 他自己也得好好療傷,所以行動推遲到今日,拖了近一月的時間。

如今是不能再拖下去了, 謝沾衣是個瘋子, 做事毫無原則,沒有冥鬼可操縱了,他很可能會對人界下手。

雲步虛剛和紅蓼說了這些,水如鏡就禦劍尋到這裏, 狼狽不堪地稟報了最新消息。

“冥皇利用大批鬼修肆虐人間,臣下已率各宗門弟子前去鎮壓營救,但冥皇似乎給了他們什麽增進修為的法寶,鬼修修為大漲,仍在不斷犯案。”

水如鏡的消息中用詞並不非常激烈,但從他的表情裏不難看出,人間現在恐怕情形很糟糕,遠比之前的道聖宮要嚴重得多。

道聖宮皆是仙門弟子, 個個都出手不凡, 哪像凡人那樣脆弱?

他們不過百年生命, 還要被謝沾衣肆意掠奪, 制成無知無識的冥鬼, 再無投胎轉世的機會, 此間罪孽, 謝沾衣死一萬次都不夠。

現下的人界,說一聲是人間煉獄也不為過。

雲步虛聽了消息,站起來便要走,想到紅蓼,他停了停回頭道:“你便在此處休養,這裏四面八方包括地下我都檢查過,不會有任何問題。”

紅蓼很相信他這次是真的沒問題,可她沒打算留下。

“我也去。”她說,“我能幫忙。”

雲步虛只遲疑了一瞬就點頭道:“跟著我也好。”

不管準備得多齊全,總還是可能會有疏漏的情況。

只要不在身邊,就沒有百分百安全的幾率。

現在人人都知道紅蓼是他的妻子,要對付他,從他本人入手很難,就只能從紅蓼身上找法子。

不管待在哪裏,確實都不如跟在他身邊安全。

雲步虛握住紅蓼的手,拉著她轉瞬消失不見。

水如鏡慢慢取出自己的斷劍,垂眸看著劍刃上倒映的身影,感受到劍刃的震顫,他自嘲笑道:“你也在嘲笑我嗎?”

回想起方才紅蓼和聖人結伴離開的模樣,當真是一對璧人,天作之合,般配極了。

越是如此,越是襯得他此刻的模樣可笑又卑賤。

“走吧。”

他肅了臉,禦劍離開這座仙宮,走遠之前最後一次回頭。

看著那座雲霧縹緲的仙宮,仿佛就看見了他和聖人之間天差地別的懸殊。

但凡女子應該都知道要怎麽選了。

……

人間界。

雲步虛和紅蓼趕過來,,遠遠就看到無盡的鬼氣森森。

黑霧籠罩著大片大片的地方,來稟報消息之前,水如鏡已經做好了周全的安排,哪怕如此,人界宗門弟子到底還是不敵拿了冥皇法寶的鬼修們,死傷慘重。

可哪怕明知道會死,他們還是義無返顧地往上沖。

紅蓼哪裏看得下去,她挑了情況最嚴重的地方,如離弦之箭般趕過去,搶在一鬼修下手之前一掌拍散了對方。

“可還好?”

她扶起受傷的修士,修士被她的容顏晃了一下眼,很快就回過神來。

“幫幫我師妹,我師妹——”

他自己都快不行了,嗓音撕裂般沙啞,卻還是掙紮著要去幫自己的師妹。

紅蓼循著他指的方向望過去,果然看到一女子被鬼修抓著,身上已經沒一塊好肉了。

紅蓼正要行動,金光落在此地,驅散了天空中的黑雲。

鬼修們突失了最大依仗,意識到是人修們強大的幫手來了,開始四下逃散。

抓著女修的鬼修也想跑,但被一道金光桎梏,根本動不了,那女修奮力掙開,直直朝地面摔去,紅蓼立刻上去接住了她。

明明是比她還要高的姑娘,抱在懷裏輕得卻仿佛羽毛。

她渾身上下都是血,幾乎看不出原本衣裙的顏色。

“我師兄……”她顫巍巍地伸手。

“他沒事,他好著呢,你別動,我幫你止血。”

紅蓼語速很快,雖面上不忍動容,手下卻有條不紊,很快替女修穩住傷勢。

“多謝……多謝仙上。”女修咳了咳,沙啞地問,“百姓們可還好?他們可有事?”

紅蓼望向被他們拼死護在後方的凡人百姓,點頭道:“他們都很好,沒事了,你可以休息了。”

“……沒事就好。”女修累到極致,聽到百姓沒事,終於松了緊繃的弦,閉眼昏睡過去。

最開始救下的男修艱難地趕到這裏,看到師妹如此瞬間慌了,紅蓼安撫道:“她只是太累睡著了,她的傷已經沒有大礙。”

以紅蓼現在的修為,替女修療傷著實不是難事,男修見師妹確實呼吸平穩,已經止血,終於徹底舒緩下來。

“那……那就是聖人嗎?”

他不可思議地望著天際,紅蓼跟著去看,終於明白為什麽人人都叫雲步虛聖人。

如紅蓼這樣一個個去救人有些太慢了,人間受難的地方何止這裏一處?

在他們看不到的地方,可能還有比這裏更慘烈的情況。

雲步虛要做的就是盡快驅散所有遮蓋人界的黑雲。

那黑雲顯然就是由謝沾衣賜給鬼修們的法寶所喚,在黑雲之下所有鬼修都會實力倍增,有的甚至可以趕上道聖宮的上等弟子。

雲步虛周身圍繞著金白色的聖光,聖光所到之處,黑雲逐漸散去,陽光投射下來,寒冷的氣候變得溫暖許多,躲藏在陣法中的凡人終於敢朝天空上看一眼了。

在無數雙震撼和懼怕的眼睛裏,雲步虛烏黑仙顏,藍金道袍,修長如玉的手指握著太一玄宗扇,玉骨神扇在他手中翻轉,他醇厚而浩蕩的靈力如甘霖般落下,所有沐浴到聖光的人都身心舒暢,痛苦頓消。

他不是聖人,還有誰擔得此名?

如此大面積使用仙力為所有人驅散鬼修帶來的陰寒、疫病和傷痛,需要耗費極大精力,這是一件很難做到的事。

紅蓼很擔心,可她沒有開口阻攔,她知道這是必須要做的事。

還好雲步虛已經基本痊愈了,那陣子放肆的雙修幫了他不小的忙,倒是不遜色於閉關修煉。

紅蓼將手上的修士們逐一安置好,然後跑到雲步虛下方仰頭看他,註意到她的視線,他於繁忙之中低下頭來,冷淡的嘴角有瞬間地揚起,是極快地朝她笑了一下。

那一瞬當真是溫潤如玉,拂面春風。

紅蓼心中的羊駝穢土轉生,都快跳出她嗓子眼了。

天際邊突然出現幾道光束,紅蓼瞇眼一看,是沐雪沈帶著風微塵他們趕來了。

男主一馬當先,山河筆揮出金光,配合著雲步虛將仙力送到更遠的地方。

鬼修的慘叫不絕於耳,風微塵理都不理,直接落下,將帶來的丹藥分發給受傷的人。

大長老留守道聖宮沒來,雲步虛在這裏,她來不來確實也不重要了,看好家,別被人偷家就行。

有人幫忙,一切就快了許多,雲步虛落到地面的一瞬間,所有人都朝他湧過來。

“聖人!”

“聖人啊!救救我的孩子吧,她還不到三歲啊!”

“聖人救救我娘親,我娘被他們抓走了,聖人救救我娘!”

人們的哭喊聲幾乎蓋過鬼修們的哀嚎。

雲步虛是有護體罡風的,但他不可能拿那些來防備凡人。

紅蓼就在他身邊,倒是可以替他抵擋一二,但他將她推到了一旁,自己面對一切。

他被抱住腿,拉住衣袖,身上的道袍染上了他們的血,他垂頭望著他們,聽著他們的哀求,每個人都不願失去自己的親人愛侶,可沒有辦法。

已經成為冥鬼被帶走的不可能再回來了。

他們連轉世的機會都沒有了。

不管是你誰的母親,是誰的子女,都不可能回來。

他給不了他們肯定的回答,也不會欺騙他們,他能說的只有——

“對不起。”

“我來遲了。”

“是我之罪責。”

紅蓼張張嘴卻發不出聲音,此情此前,她想安慰他也尋不到機會。

又能怎麽安慰呢?

若說這些事和他無關,他是神仙人三界之主,是他們依靠的領袖,自然不可能無關。

但事發突然,雲步虛再強,在沒有真的成為天地共主,恢覆所有天之主記憶和力量的時刻,不可能將神識布向每一處地方。

他耳邊何止眼下這些哭喊,他幾乎聽得見人界大地所有的哭喊,換做任何其他人,早就承受不了這樣的煩擾和震撼了,但他還是面色平靜。

習慣了也就沒覺得那麽難以承受。

“非聖人之責,是臣下未能保護好他們。”

水如鏡一樣很狼狽,比起後來者,他這個一直沖在最前,拼死找到機會去求救的人傷得最嚴重。

他甚至都沒有完整的本命劍,手中斷劍刺痛了所有人的眼睛。

“逝者已矣,諸位有任何憤怒,盡管對我發洩。”

水如鏡幫雲步虛從人群中脫身,把自己交了出去。

可看著為了救他們付出所有的水盟主,他們又哪裏舍得?

凡人的苦痛中也有理解,他們知道作惡的是誰,也知道仙長們都盡力了。

他們克制著極度的悲傷,互相攙扶著退下去,哪怕還在嗚咽,卻說不出什麽為難指責的話。

這就是受他們庇護的百姓。

他們比起修士及之上的存在,脆弱得如朝生暮死的蜉蝣。

可他們卻有最寬宏溫良的心。

紅蓼跑上前抓住雲步虛的手,咬唇道:“謝沾衣該死。”

雲步虛看著周圍:“他確實該死。這樣的事情,這麽多年來,他何止制造了一次。”

不止一次?

是了,他們都活了多久了,肯定不可能就這一回,看他那熟練程度就知道了。

只這一次紅蓼就看不下去了,還有那麽多次,她簡直恨不得立馬將謝沾衣碎屍萬段。

“我也要和你一起去冥界。”她仰頭說,“現下人界離不開人,道聖宮也要人駐守,本來大家就還沒恢覆元氣,若對付謝沾衣,肯定是能不正面大戰就不正面。”

她踮起腳尖,在他耳邊輕聲說:“之前在浮心塔裏我不是見過他嗎?”

浮心塔裏到底發生了什麽,雲步虛大部分都知道,但紅蓼的幻境詳情他是不清楚的,只知道謝沾衣假身出現過,與她體內血脈似能感應,蒙騙她自己死了。

他轉過頭來,視線落在她身上,眼神微微波動:“怎麽。”

紅蓼攀著他的肩膀:“他好像……”她斟酌著,“他好像喜歡我,想讓我同他一起。若我假意投奔,應該可以和你裏應外合,不費一兵一族將他幹掉!”

雲步虛聞言良久都沒反應,待紅蓼去觀察他的神色時,他才突兀地笑了一下。

那個笑,怎麽說呢,品著這個味兒,就覺得她體內的血脈,都開始朝一個地方蜷縮閃躲。

怪嚇人的。

作者有話說:

不虛子(掐著謝沾衣脖子):給老子死!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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